第五章:调虎离山（1/1）

　　元月十四日，上海大世界戏院，咿咿呀呀的京剧声中，叫好声不断。
　　俞叶开深知自己的所作所为必被抗日志士所不容，亦害怕被刺杀，此刻正躲在正中偏左的贵宾包厢内看戏。只见他伸长着脖子，半张着满口黄牙的大嘴，色迷迷地瞪着眼，边鼓着掌，边随着台下的观众，一叠声地连续叫：“好，好......”意犹未尽的欣赏着舞台上自己那个妖娆的尤物。
　　这时一名自称小秋艳大师兄的男子，托着一个大红盘走进包厢，盘上摆着一个白瓷茶壶和四样各色干果，还有一份大红戏折子。这是戏班的规矩，一般是由班主来执行，借给主人答谢的机会，请主人点戏，送茶水和干果是为讨赏。如果班主来不了，就有戏班未来的接班人来代劳。既然是大师兄前来，看来是班主接下来要登台。而俞叶开此刻心思全在他的姘头身上，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头也不回，随口让身后的管家打赏这位大师兄。
　　就在此时，这位大师兄在托盘下的那只手，扣动了藏在下面的驳壳枪的扳机。瞬间“砰，砰。”连续两声枪响之后，旋即俞叶封脑袋胸口接连中枪。坐在椅子上的他，来不及叫喊，就双手下垂，挺了一下，脑袋向右一耷拉，登时气绝身亡。
　　身旁的保镖急忙掏枪，刚要还击，自称小秋艳大师兄的青年眼疾手快，将手中托盘连带茶壶劈头盖脸的砸过去。一壶开水冒着白色的水雾，刚好泼了那名保镖一头一脸，他疼的“啊！”的一声惊叫之后，登时扔掉手枪，捂着脸蹲在地上，一通哭爹喊娘的乱喊。而另一名保镖刚要开枪，大师兄却早已调转枪口，一枪将这名保镖爆了头。俞叶封的管家此时已经吓得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失声颤抖着说：“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突然“砰，砰”又是两声枪响，枪声从隔壁的包厢里传来，正跪在地上磕头求饶的管家，登时趴在了地上，即刻惨叫声连连。原来隔壁正中的贵宾包厢内，坐的是土肥原贤二司令官和他的副官，他们循着声音的方向开了枪。由于隔板格挡，他们在隔壁看不到杀手所在的位置，但能听到管家的叫喊声，所以这两枪未击中大师兄，反倒打伤了俞叶开的管家。杀手急忙调整枪口对着隔壁包厢一阵乱射后，扔掉手枪，冲出了包厢。此时戏院的灯还未复明，地上还有被踩踏受伤的观众，在“哎哟，唉哟”的兀自痛苦地呻吟。杀手在黑暗中一跃而下，跳入了包厢下面慌乱的争相逃命的人群中。
　　过了许久，剧院的灯光才复明，受到惊吓，诚惶诚恐的观众，纷纷从惊慌中抬起头来，此时土肥原贤二的副官已经带着日本宪兵队赶来，将剧场团团围住，逐次搜查观众席。而杀手早已遁得无影无踪，一众日本宪兵只找到了一件黑色长衫，还有一撇假胡须。正是那名“大师兄”枪杀俞叶开时所穿戴，逃跑时扔在了剧院中地上。再去察看包厢内，发现俞叶开及其管家，还有两名保镖，均在两个包厢的互射中身中数弹，早已气绝身亡。
　　此时华格臬路张公馆内，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小心翼翼地陪坐在张筱林身边的管家高鑫宝，起身去接。电话听筒那端，对方用生硬的中国话声称自己是土肥原贤二司令的副官，承司令官命，请张先生即刻去极司菲尔路76号议事。一个多时辰以前，这个声音曾在张筱林准备出发，去戏院捧场的时候，已经给公馆内打过的电话，当时也是高鑫宝接听的，电话中人告诉他，请他转告张先生，日本政府的官员今晚要召见他，有重要的事情商议，并请他在家等待。张筱林听到汇报，是日本政府官员，心想，难道自己当伪SH市长或伪ZJ省长的事情落实了？
　　张筱林心中高兴，未及多想，就让高鑫宝给大世界戏院打了电话，让人转告自己的亲家，称需要在家等候日本人的召见，不能亲自去戏院捧场了。担心扫了亲家的兴，还派了自己的贴身保镖且是儿子的奶弟林怀部前往。此刻，这个人又打来电话，更使他深信不疑。张筱林立即让司机阿四备车，自己则重新换上一套黑色的长袍马褂，挂上金怀表，戴上黑墨镜和礼帽，手执文明棍，穿戴得整整齐齐才出门，坐上了自己的那辆斯提庞克轿车，向76号赶去。
　　志得意满得张筱林，在管家的陪同下，坐在车子的后座上浮想联翩，畅想着自己当伪高官后的情景。刚驶过过两个路口，突然想起自己的亲家俞叶开特别告诉自己，今晚邀请了土肥原贤二司令官前去看戏。遂掏出怀表查看，发现刚过去一个多时辰，正常两个小时的戏，加上谢幕将达到三个小时，算来此时戏一定还没唱完，司令官应该在大世界戏院看戏，怎么能在76号打电话召见自己呢？想及此，顿时觉得其中有诈，忙令司机阿四掉头回公馆。话音未落，车子四周枪声大作，陈恭湃率领站内特工，前后左右围上了车子，连续开枪射击。
　　慌乱之中阿四急忙掉头，汽车轮胎在地上摩擦，发出呛人的焦糊味。车窗外，子弹击中车身和车窗玻璃的声音异常刺耳，阿四开车横冲直撞，刚调好头，一只轮胎胎壁被击中。阿四猛踩油门，瞬间车子轮毂碾压马路时传出“噗噗噗”的声响。慢慢地，车子速度降了下来，饶是油门踏到底，车内亦经闻到了汽油味，汽车仍然不能全速前进。
　　这时窗外枪声更加密集，似乎新加入的是从外围传来的，原来巡捕房的巡警听到枪响后，立即朝着他们这边开枪。陈恭湃猝不及防，又担心被包了饺子，遂朝着车子的方向扔去了一颗美制手雷，带领伏击特工仓皇逃窜。
　　此时车子仍在冒着黑烟嘶吼着艰难地向前行驶，手雷落地后滚了两圈，在车后不远处轰隆一声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