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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年，她芳龄十六，花容衣裳，少女当时。
　　如若不是遇见他，想必自己就是和普通关外女子一样，早早找一个游牧的男子，早早，替他生儿育女。
　　只是当她第一眼见到他时，宿命，仿佛就悄然打破了那一切原本该去的地方。
　　印象最深的是他当时那一脸的憔悴的面容，身上的衣袍像是刚被利器割过，好几个口子上面还残留着鲜血印染痕迹。一群军士搀扶着将他抬了进来，气息微弱，暗淡的眼神里余光仍透着一丝凌厉。尽管如此，那柄银枪依旧被他紧紧地握在手中。
　　“店家，赶紧拿些金疮药来。”一旁的军士大喊着对她吩咐道。
　　那一年烽火狼烟起，拓跋军联合鲜卑进犯雁门郡，一时之间来往的行脚客商顿时少了下来，平日里，出没的多是这些穿着甲胄的兵勇将士，嚣张跋扈的，时常喝酒都讨不到酒钱，又惹不得他们，向来惹她厌恶。
　　只是，她又不敢不从。爹爹时常告诫她，“不要去惹他们，等这仗打完了，他们也就走了。过阵子，我们也去关内躲一躲回来，这天哦，说变就变，打来打去，各说各的正义，就是死活没顾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真是他娘的造孽哦。”
　　她慌里慌张地从柜子里拿了一瓶金疮药出来，胆怯地递给了叫喊着的那名兵勇，紧接着又去打了盆温水来，拿了快干净的毛巾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他的气息看起来极为微弱，一旁的军士将他身上的甲胄卸下，又解开他的衣裳，慌乱地拿着毛巾沾了沾温水替他擦拭起伤口来。她别眼一看，胸前一条被利器划破的刺眼伤口，绽开了皮肉，好在不深，血也已结痂。
　　“喂...店家，有酒吗？”他虚弱地看着她，嘴角上却还挂着一丝浅陌的微笑向她问道。
　　她一时乱了神，本能的乖巧让她乱忙点了点头，只是一时间又立马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朝那些兵勇们看去。
　　“给他拿。”方才那名声音高亢的军士对她喊了一声。
　　徐娘这才像得到许可般，小跑着去柜子上抱了一小坛自家酿的琼酥酒过来。又端来一碟小碗，将酒分倒在了碗内。只是一想，这人都已经虚弱成这般模样，又怎么喝呢？不由回过头看向了此时正被安置在桌子上面色虚弱的男子。
　　他淡淡地笑着，声音微弱地道：“姑娘，劳烦...”可未等他说完，就猛然咳了起来，撕心裂肺的，直到吐了些瘀血出来，这才觉得舒坦了似地双眼暗淡地盯着屋檐重新露出那张不羁的笑容。
　　“这人怕是疯傻了不成？”徐娘寻思着将碗递到了他的嘴边，围在他身旁的将士们一边在他伤口上涂着药，一边也为她腾了位置出来。
　　“要么你喂他好了，我这兄弟这次可伤的不轻。”一个将士语气淡漠地说道，“就当帮个忙，回过头哥几个给你多加钱酒钱。”却似乎又不容得她拒绝。
　　“怎么喂？”她孱弱地问道。
　　“用嘴啊，还能怎么喂？”另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怒目圆睁地瞪了她一眼，“要么说是娘们，还要哥几个教你吗？”
　　“可...”虽说关外的风土人情远没有关内那么保守，可她毕竟还是闺中少女，别说男人的嘴了，时至今日，她最多也就是跳舞牵过男人的手。
　　“可什么可，罗里吧嗦的，哪来那么讲究，我兄弟都伤成这样了，难不成还要他自己起来喝不成。”大汉怒喝着说道，只是看见正要挣扎起身的宇文拓，连忙轻手摁住了他。“给哥哥好好在这躺着，这次要是没了你，哥几个的命怕都已经交待了。这点小事，你也就别讲究了，要是再动开了伤口，你要哥几个还拿什么脸面回军营？”
　　他的呼吸急促又微弱，刚只是那般动了一番，就几口大气粗喘得了起来。这时，一名年长些的军士，像是他们这群人里的头才温文尔雅地开了口，“我们也不是非得占姑娘什么便宜，只是一来我这兄弟实在伤得过重，二来他这人又嗜酒如命，否则也不至于为难姑娘你。如果姑娘实在觉得为难，帮忙用手舀一下便是，我这兄弟也不是什么讲究人。”
　　徐娘听着忙点了点头，连忙跑去漱洗了下双手，等她回来时，却见男子的脸色已变得更加虚弱，苍白如纸的脸上，嘴唇早已干燥地裂开。
　　她轻轻用指尖沾了沾酒液，洒了几滴在他裂开的唇上，又用指尖在嘴唇上轻轻地抹匀，看着他有气无力地抿了抿，身旁那柄仍被他紧撰在手中抽不出的银枪，不知怎地，徐娘的心里突然泛起了一阵怜惜之感。也不知是那份怜惜使然，还是眼前的男子惹起了她的心酸，她不由轻口含住一口微黄的酒液，缓缓地将头垂在他的脸上。
　　青色的发丝如瀑般垂下，将他们的脸遮了起来。他缓缓张开了手，缓缓又闭上了眼，任凭她在自己唇上缓缓磨蹭着，一丝丝甘露般的恩惠犹如雨露般缓缓游进了喉咙里。
　　意识逐渐消散，浑身的疲累和酸痛一瞬间上涌，可就在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眼前的人，是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