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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起来，刚被雨水冲刷过的青草叶，生生冒着泥土湿润的清新，然而此时二人早已将一坛子酒消空，面露红光，丝毫没有察觉到窗外的雨是行是停，只是偶感一阵微凉，冷不经地打了个颤。
　　南山醉眼惺忪，胡须下还淌着几滴酒渍，懒洋洋地斜靠在木椅上，嘴角上始终挂着一抹不羁的邪笑，只是原本这时该放荡而出的狂妄又恰好被他几经岁月的脸庞敛入其中，整个人看上去既吊儿郎当，又沉练稳重。
　　“你知道吗？这坛‘苍生笑’在地里足足埋了三十年，不能埋太深也不能埋太浅，深了没了湿度，浅了雨水容易渗进去，坛子长年湿度过大，就成了‘无为’。三十年中，能够成坛的，十之去九，唯有一坛，才能得天独厚地酿成。”南山说着看向了宇文拓，“这酿酒说到底就跟做人一样，付出不一定有收获，可若想收获那十之其一的美酒，又不得不去酿它，三十年，才出这么几坛子。这绝不是刚入口便能出尝到甜头的‘丰名’所能比拟的，即便作为‘苍生笑’酿造失败的‘无为’也比它有酒韵的多。可他们都不喜欢这酒名头，对于他们来说，一时的丰名，就足以寥寥此生！”
　　“你觉得我该去吗？”宇文拓目光看向了桌案上方那副飘荡着撩撩轻烟的空白画卷，一时之间既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徘徊在心头，“去”，“不去”。他多么希望那空白的画卷之中，此时能够浮现出一个答案，或者，一个身影。
　　“这我可答不上，还得问你自个儿的意思。我是卖酒的，又不是给人看卦的。”
　　“你这画供奉的是什么？”他也不理会南山吊儿郎当的言语，兀自盯着那副空白的画卷紧锁着眉头。
　　南山笑了笑，撑着座椅的扶手摇摇晃晃地起了身，踱着醉醺醺的酒步走到了香案前，慢悠悠地点了一柱香，朝着画卷恭敬地拜了三拜，等他把新供奉的的檀香插进炉里时，宇文拓恍惚间觉得，似有什么无形之物从那空白的虚无之中探出头饱吸了一口，一瞬间原本酩酊的醉意都惊醒了不少，可定睛一看，却又什么都没有，不由背后暗自发凉，冷不防打了寒颤。
　　南山转身对他笑了笑，“三十年前，我那会儿科举落榜，与你今日所处并无多大区别。心灰意冷之下只好日夜买醉，时常连自己睡哪儿都不知道。好在，那会儿遇到一个人，他送了我这副画卷，说是让我早晚供奉，便能发现其中的奥秘。”他说着回头注视着空白的画卷，背影里多出一丝无形的洒脱之感，“从那之后，我便在长安开了这家酒肆，酿起了第一坛酒。”
　　“那你发现了什么？”
　　“人非人，雾非雾，如是红尘如是渡。举目四顾，繁华落幕，何是前尘何是路？”南山摇晃着坐回了宇文拓对面，醉眼显得更加惺忪，“世人问天问地，最后其实....终归只能问自个儿。”他指了指心，说着便一头栽倒在了桌上，打起了粗浅的呼噜，看起来应该是醉了。
　　风，带着窗摇晃出几声轻微的嘎吱声，雨后一片新嫩的绿叶在一根苍老的枝桠在窗前探出了头，流云不居而过，酒肆前堂不时传来几声酒客的吆喝。等他回头再看向那卷空白的画时，一阵朦胧的困意却突然上涌，一时之间，脑海中只冒出一个声音，“唯有饮者留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