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虬

　　“猴子！”
　　又是他。
　　“猴……猴子！”
　　还没完没了了？真烦真烦真烦！
　　“猴子！猴子！”
　　够了！
　　躺在床上的李稚寒满脸通红，在阳光下翻身而起，隔着桌子看着对面戴着大头娃娃面具的男孩。
　　李稚寒从桌下的蛇皮口袋里拿了些花生放在桌上，有点迷糊地看着他。
　　“你……”
　　男孩脱下面具，鲜红的，凝结了血痂的，似是细蛇般的伤痕，盘绕在他的脸颊上。
　　男孩毫不客气地坐下后将桌上的一颗花生塞入口中，带着壳一同吞了下去。他满意地咂咂嘴，把剩下的花生放到了自己的裤包里。
　　“我……我要走了。”
　　突然男孩站了起来，紧紧地抱着李稚寒，他踮着脚，瘦小的身子下他显得有些吃力。
　　“回家吗？”
　　“不……我是真的走了，你要一起吗？”
　　李稚寒看着他那认真的，嘴角带着几粒残渣的，有点脏脏的小脸，莫名地想要发笑。
　　你要去哪里？你能去哪里？
　　“来，给你。”
　　男孩不等李稚寒回话就将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桑葚放在他的床头，接着打开窗，翻了出去。
　　李稚寒挠了挠头没有多想，把床头的几颗桑葚一股脑地塞进嘴巴，黑紫色的果汁溢出嘴角，他用手随意地擦了擦，披上那件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洗过的皮夹克，踏上有些老旧的拖鞋。他紧紧地跟着男孩，尽管男孩所谓的“离家出走”有些荒唐。
　　男孩脑后长了眼睛似的，李稚寒走得快，他就走得快，李稚寒走得慢，他就走得慢，始终留着一段距离。
　　不知道他们就这样走了多久，当李稚寒无意间抬头看向天空时，却看见了漫天的星星。
　　“见鬼。”
　　男孩混迹在银色的月光里，无数的萤火虫包裹着他，似精灵一般。然而男孩每踏出一步，身边的萤火虫一个接一个的掉落在草丛里。忽然乌云挡住了月光，夜晚失去了亮光，男孩像是被光带走了一样，和黑暗交错在一起消失在他的眼前。
　　黑夜中，像有无数双猩红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李稚寒，身旁不时传来的一阵阵的凉风让人感到很是刺骨。
　　月光慢慢透过乌云洒在地上。
　　这里空无一人，安静得诡异。唯有几棵枯黄的老树还坚持挺立在那儿，树枝上有几只漆黑的乌鸦，嘶哑地“呱呱”回荡在他的耳旁。废墟一般的建筑物矗立在他的四周，墙堆上依稀还得见上面挂着的日历。
　　“淅淅”的声音伴随着雷鸣响起，强烈而新鲜的臭氧味肆无忌惮地席卷而来。
　　“下雨了。”他抬了抬头。
　　“轰隆！”
　　他猛地回过神来却看见面前有几只沾满鲜血的断肢在地上蠕动着。他掉过头发了疯似的向前跑了几步，胃里一阵翻滚，头顿时有些晕乎，倒在地上就开始呕吐。
　　“呕……呕……”
　　接着他像是看到了什么，连忙从地上爬起，摇摇晃晃地跑起来——那里似乎有个人——终于见到人了！
　　“快……快过来。”
　　虚弱的声音传了过来，嘶哑地辨认不出那人的性别。
　　李稚寒跑到这个人的面前，身体微向前倾，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的。
　　面前的这个人靠在墙上，微弱的路灯将他的脸显得异常的枯黄和廋瘪，他的头发将他的脸挡住了一大半。他身体散出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李稚寒皱了皱眉头用手掩了掩鼻子，道：“……你还好吗？”
　　“你……你为什么不早点杀了我？”
　　那人劈头盖脸的就是这一句把李稚寒问得一头雾水。
　　“什……什么？”
　　李稚寒挠了挠头，心里想着这个人是个疯子，还是离远点吧，原本还想着问问路，现在是没办法了。于是他转过身准备离去。
　　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突然在他身后响起。
　　“唉。”
　　李稚寒摇了摇头转过身，走了回去想去搀扶那人。忽然一阵风刮过，将他的头发从脸庞刮开，在皎白的月光下让那人的脸看上去极其苍白。突然，鲜血顺着他的双眸流下，不！那不算是眼睛——凸出的眼球断连在右眼眶下，数不清的蛆虫在上面来回蠕动着。
　　“啊！”
　　“为什么你不早点杀了我？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
　　那人突然动了起来，挥动那如同枯木的双手死死抓住了李稚寒的双肩，就在那一瞬间他看到了绿色的火光在那人空洞左眼跳动着，仿佛魔力一般。他，摞不开自己的眼睛。
　　“下次见到我，一定……一定要杀了我。”
　　“为什么？”李稚寒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害怕，反而一个荒唐的念头重复地在自己的心里低语着。
　　“杀了他。”
　　“因为……”那人拉着李稚寒径直走向不远处的悬崖旁。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匕首，他顺着李稚寒的手让他握着，锋利的刀口对着他自己心口狠狠地刺了下去。
　　他猛地松开李稚寒的手，对着远处指了过去。
　　熊熊大火绵延在大地，炽热的火光把李稚寒的脸映得通红。猩红的月光下，撩天的烈火中，冲天的烟气里，像是有无数个焦黑的人，动物奔跑着，成千上万的乌鸦盘旋在燎烟之上，巨大的人影在半天之间若隐若现，雷电闪烁之间，这里如同地狱一般。
　　耳边传来男人的、女人的、小孩的声音，他们哀嚎着，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