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摊风云

　　“不过是大梦一场空，不过是孤影照惊鸿，不过是白驹之过一场梦，梦里有一些相逢”
　　每天早上十点这颓废的歌声总从这片烂尾楼的某个地方传出来，方成钢不知道多少次被这歌声吵醒，自从成了乞丐倒也自在，除了饿，其他都是快乐。
　　方成钢今年刚十八，他不跟别人提起为啥成了乞丐，这个名字也是自己一时兴起给自己起的，权当作百炼成钢的意思。虽然没读过几天正式的书，却经常把自己视作文化人。他这个人身高一米七出头，个子精瘦，浓眉，大眼深深地陷进头骨里，幽邃而沉静。一身牛仔装，不知道穿了多少年，黑而发亮，颇有当年犀利哥的几分气质。
　　说来读者可能不太理解，在五线城市做乞丐，不能说自己去要饭，因为这里根本要不到，你拿个碗能要来的大多也就是几个白眼罢了。方成钢所在的城市叫永城，一个豫东小城。要饭是不可能了，所以这里的乞丐都是捡饭，吃喝全靠捡。
　　方成钢有自己的一套捡餐方法，小城流行一种大锅麻辣烫，深的少女喜欢，而且这里的大多女孩子喜大辣，很多时候馒头、麻辣烫、水三者同时塞进嘴里，主打的就是一个辣。正是因为很多女孩子喜欢，所以经常带着男朋友啊，老公啊去品尝，而这帮男同志却有很多不喜欢辣的，因此这些麻辣烫店周边，经常能捡到好多吃的。而且小城市特有的习惯是为了干净麻辣烫的碗上经常裹上塑料袋，吃不完直接一封口丢掉。嗨，这不是给乞丐的外卖吗？方成钢心里想。
　　因为上述所以他不愁吃的，经常睡到白天才起，这天正听着歌呢，被人劈头盖脸一顿好打，边打边骂：“懒狗，我当乞丐这么多年，就没见过比乞丐还懒的乞丐。别人都是懒才没饭吃，你是懒得吃饭，真行。”
　　“是的，大哥，我就没见这小子正点起过，跟您没法比”一个说。
　　“他还是年轻，能抗，我看这小子不饿死，全靠大哥照顾”另一个说。
　　方成钢摸摸被打的头，揉揉腿说了一句“谢谢喷哥，我还不饿”。打他这三个号称永城乞丐刘关张，大哥刘喷子，二弟关班子，三弟张高子。真实名字无从考究，做乞丐嘛，大家似乎也约定俗成，混到这个地步，谁也不愿意把真实的名字告诉他人。在这片烂尾楼里大大小小十几个乞丐，都跟着刘喷子，这人三十多岁，身材魁梧，目光犀利，除了衣衫褴褛，看着并不像乞丐，嘴上功夫了得，极尽讽刺之能，阴阳怪气无人能敌。其他两个：班子像个读书人，号称乞丐军师。高子则是一脸打手形象。前段特殊时期，方成钢等一众乞丐没饿死，全仗这三位，特别刘喷子，所以这里他说了算。
　　方成钢随便吃了点他们的东西，就出去了，别的乞丐出去是为了乞讨，方成钢出去就是去溜达，他告诉喷子他们，他有的时候很享受别人的白眼，因为他现在的身份，看到的才是真实的生活，虽然有一些残酷，但是此生能看到一点真的东西是值得的。他说了这些，被三兄弟无情嘲笑了很久。
　　方成钢把自己这种漫无目的的流浪称之为：游荡。
　　几年间他走遍了这个豫东小城的大街小巷、边边角角，有的时候，他会告诉自己他喜欢做乞丐，享受这种自由与轻松。
　　他不曾想到多年以后站在豪华办公室里的方成钢满眼都是自己乞讨游荡的模样。